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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的尤里 | 维勇维无差
愿所有的年岁与荣光为你加冕

 

维克托心动了三次,最后一次他告白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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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岁赛季的这一场世锦赛,即使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也算得上是记忆深刻的艰难征程。

走下冰场的一瞬间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雅科夫在嘈杂至极的强烈耳鸣中叫着自己的名字,又过了好几秒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握着围栏,老教练在另一边搀扶着他,而眼前依然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清楚这只是体力过度透支的表现,等走到kc区坐下的时候已经没有大碍,然而雅科夫仍旧保持着严肃得可怕的神情,就算到最终得分出来、全场都在为他的世锦赛四连冠献上欢呼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笑意。

次日的表演滑他被勒令进一步降低难度,然而全世界都在直播镜头里看到了他难掩的苍白脸色和鞠躬谢幕时扶着膝盖的手。

他最后没能出席答谢晚宴,因为一下冰场就被雅科夫塞进了前往当地医院的车。

三天后他们踏上返程。与其他俄罗斯选手及随队官员的时间错开多日,然而还是有大批媒体和支持者到场接机;女孩子们一向能让他打起精神,然而不知道是因为腿伤还是别的什么,一种无法名状的强烈疲惫感一直笼罩着他,他强撑着笑容给她们签名合照,直到一只棕色的大狗穿过人群冲他直扑过来——

“马卡钦!”

他惊呼着抱住她,她看上去好极了,好像还特地为了这一场惊喜理过毛,这让她像是一只漂亮的活蹦乱跳的大玩偶,干爽蓬松的长毛飞起来,全身充满着沐浴乳的芬芳气味;先一步抵达的米拉和同冰场的好几个伙伴欢笑着叫他的名字,手里挥动着马卡钦的牵绳,他抱紧怀里欢腾的大毛团,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到家的实感。

只是他从未在赛季过后短暂的休假中获得过真正的放松,这一年也不例外。

他对外表示身体状况需要休整,推掉了大部分的商演。然而推不掉的采访与活动依旧纷至沓来,印着不同标识的话筒被递到他面前,询问着相同的问题:对下赛季有什么期望?对五连冠有信心吗?对于外界的退役传言有什么看法?有人拍到您和芭比切娃单独相处的照片,请问你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数不清的人在台下、在电视机荧幕后面看着他,他一边微笑着给出官方答案,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那一双双眼睛。

那些眼睛里,比起关心,更多的不过是出于好奇的窥探罢了——好奇于他的伤病、退役时间乃至私生活,而不是他的下赛季节目、技术难度以及艺术主题。

“无论表演什么,反正冠军都会是他的。”

仿佛有无数不同的声音,在快门声和闪光灯光芒背后,窃窃地重复这样的话语。

他回家的时间变得比训练时更晚;打开家门时四面墙壁围绕着的寂静空间让他感到窒息,于是他结束访谈便往相熟的酒吧去,抑或是什么都不干地在深夜的河边吹一整晚冷风,让自己一回家就能够立即入眠。他多年来第一次没去控制体重,然而站上体重计时才发现自己甚至比世锦赛的时候更轻,那个数字看上去比预想中的超标重量更刺眼,他难得失控地从那上面跳下来,扎进卧室里一头往床上倒。

他睡得很熟。

圣彼得堡漫长的夜沉沉地笼罩着他,他搂紧了怀里的东西,然而软绵绵的布团无法给他提供一点温度,甚至让他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被慢慢吸走;那并不是温暖舒适的睡眠,然而他如同长眠于黢黑的深海,直至在同样并不明朗的天色中忽然醒来。

他这才发现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冷——马卡钦不在他身边。

“马卡钦?”他带着八分睡意推门出去,然而没看见平时听到名字就摇着尾巴冲过来的大狗。偌大的屋子安静得要命,他四下张望着走向厨房,地板上散落着陶瓷杯的碎片和碎纸,他捡起一张来,在认出是什么的瞬间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他昨天带回家的巧克力的包装纸,满满一大盒纯黑巧克力,他睡觉前直接把它放在了餐桌上……

耳边传来细小的呜咽声,他猛地回过头去,注意到沙发后面蜷缩着的、偶尔不由自主抽搐一下的大毛团——

“马卡钦!”

 

“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嗯。”

“巧克力会让狗中毒,不是每次都能治好的。”

“我知道……”他疲惫地把脸埋进掌心,医生看着这个穿着睡衣拖鞋开车把狗送到医院、一直全身紧绷地在旁边守着,直到当下才稍微放松下来的主人,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当然很难免会有这样的疏忽……”

“我知道的,”他重复着,抚摸着陷入睡眠的马卡钦,沉浸在自责和差点失去她的恐慌中无法自拔,“我本来应该收好的……”

“她已经不年轻,需要更仔细去照顾——狗活到这个岁数算是很长寿了,接下来的日子都很珍贵,可以的话多花点时间跟她在一起吧。”

他沉默了很久,慢慢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请了假,不分昼夜待在动物医院。他的老姑娘从最初的险境中脱离之后就变回平时那个天真无邪的模样,尽管指标不乐观需要留医,仍旧快乐地埋进他怀里,没心没肺睡得死沉——他一动不动地充当她的人肉垫子,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摊开。

新赛季的自由滑采用了一首无论旋律还是唱词都紧紧抓住了他的咏叹调,他请人将它改编成长度适合的版本,仍然沿用了它原来的名字。

《不要离开,伴我身边》。

一周后马卡钦出院;走出医院大门时天色已经黑下来,大狗跟在他身边轻快地一路小跑,走到街道拐角时他停下来,俯身揉揉爱犬头顶的长毛。

“陪我走走好吗,马卡钦?”

他们坐在冬宫广场边缘的长椅上,默默无声地仰望着充满厚重云层的夜空。凛冽的风不知何时停下来,天上慢慢飘落纷散的小雪;马卡钦用圆圆的褐色眼珠注视着他,好像怕他冷一般凑上来,他低下头来亲亲她,把她拢进怀里。

他从未爱上过谁,从未有过真正的爱人,从记事开始,也从未有过能相互陪伴的家人——唯一能称得上是家人的存在,只有马卡钦而已。

从将近二十年前开始,从半大的孩童、单纯的少年到成熟的青年,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毫无保留地献给这片冰场了。

他的人生里只有马卡钦和花样滑冰,而他终有一天会失去它们;往日的无数奖牌毫无意义,走下冰面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一无所有——

他一如既往地投入编舞和练习。

身体条件无法允许他像年轻的时候一样随意加练,不过他依旧把越来越多时间花在冰面上——并非练习技术动作,大部分时候只是单纯的滑行。他喜欢夜里或是清晨空无一人的冰场,没有任何人能指点他,却也没有任何会干扰他的东西;他想象着自己急切地试图挽留什么,滑行到挡板边缘一个急转弯溅起一片冰花,他想象着那里有什么人站在那里,然后伸出手去,仿佛将心脏从胸腔里拿出一般展开双臂,让那人看到自己全部的执着与爱恋……

“汪!”

一直趴在场边的马卡钦好像对他向后退开的动作有什么不满,倏地扒着围栏人立起来,吐着舌头一脸兴奋地朝他摇尾巴;他忍不住大笑起来,酝酿好的情绪荡然无存,干脆转了个圈又滑过去,让她欢快地跳起来舔舔自己的脸。

心里有种奇妙的力量,推动着他去为这一个从未涉足过的主题编舞,他下意识地为这个节目想象另一个主人公——那个人好像就站在场边,可是面目一直是模糊的——他是他的爱人吗?是马卡钦?又或者,正是花滑之神本身?

然而,即使尚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挽留什么,不舍与眷恋的心情却是无比真实的。

他在冰场中央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如同在向他看不见的爱人送上拥抱。

如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他相信这片冰面终究会给他答案——

新赛季从大奖赛分站拉开序幕,他带着四个四周跳编组的自由滑开始他的大奖赛征程,毫无悬念地摘得俄罗斯站金牌。

一周后,加拿大站,胜生勇利拿下职业生涯第一个大奖赛分站冠军。

“哇哦!”他看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值训练中场休息,连忙搜索短节目和自由滑的表演视频;另一边的雅科夫正在指点尤里的接续步,他见14岁少年把自己一头金发挠得四下乱翘、满满不服气又不得要领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挥挥手叫他过来:“尤里!要一起来看这个吗!”

“什么?”尤里皱着眉滑过来,他把手机凑过去,点下开始。

那是胜生勇利本赛季的SP,《罗恩格林》。

同样是改编后的男高音咏叹调,胜生饰演的罗恩格林怀着哀伤与不舍跟爱人道别,大气悲壮的音乐被旋转和步法赋予纤细温柔的情感,淋漓尽致的表现力让人移不开眼睛——尤里显然也被吸引,难得安静地看到末尾,直到他按下暂停:“看到了吗?这段接续步你觉得怎么样?”

“……勉强4级吧。”尤里沉默三秒,不甘心地把头扭开;他把自家师弟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去戳穿,笑着把进度条往前拉:“你看看这个莫霍克接乔克塔,别人这里是配合音乐有减速的,变刃节奏感也比你好,想想你的FS,步法不是做出来就可以了,你要……”

“我知道了少废话!”

“顺带一提,”他朝着尤里快速滑走的背影喊,“人家也叫yuri哦!”

“闭嘴!老头子!”

他看着滑到远处停下来,然后开始练习那个莫霍克接乔克塔的尤里,脸上揶揄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几乎与他的自由滑一样的主题,然而胜生的罗恩格林里,无处不蕴含着浓烈的爱与离别的悲情。

那是他不曾经历也无法理解,却深受震动的东西。

真想早点见到你,勇利……

他握紧手机,默念着那个每一次都动摇着他内心的名字。

打进GPF吧,然后我们将在最高的舞台上相遇——

 

12月,索契。

赛前公布的GPF男单最终六人名单里,他排在第一,胜生勇利排在第五。

他在SP考斯腾外面披上国家队外套,出门的时候轻快得脚步都带着风——林林总总的旧伤暂时没来找他麻烦,两个分站遥遥领先的总分让退役和伤病的谣言不攻自破,大多数媒体都为他唱起赞歌,好似之前捕风捉影式的怀疑与忧虑都从未有过,他自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然而心情确实是难得的好,这让他的脸上几乎一直带着笑意。

前一天的公开练习上,他第一次在冰面上见到了胜生勇利。

青年把湿透的刘海往脑后拢,聆听教练叮嘱的时候表情略微僵硬,大概还是有点紧张,合乐的时候也摔了一个跳跃,然而步伐依然是利落精确的,轻盈而飘逸。细瘦的腰身在旋转时舒展开来,指尖在空中扬起,让人轻易想见他穿着考斯腾、在聚光灯下飞舞着的样子,一切一切,都给予了他多年不曾感受过的兴奋与快乐。

他自然不会轻易让出冠军的宝座,不过与此同时也无比期待着他的“猪排饭小姐”能完美发挥,拿出更能让他为之惊艳的表演——

距离成年组男单六练时间还有一小时。

他在远离记者的走道里占据了一个位置做准备运动,忽然注意到后门附近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很眼熟的身影。

切雷斯蒂诺。

胜生勇利。

冷色灯光下日本青年的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和眉梢都垂下来,那样没流露出多少难过或悲伤,却像是被什么逼到了极限的表情,让他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勇利!”他听见切雷斯蒂诺叫着那个名字,担心又带着不解,“你是突然间怎么了?你得告诉我,否则我没办法帮你——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听见勇利回答,似乎有点勉强地笑着,然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动摇,“我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切雷斯蒂诺。”

“你先想想你自己——嘿,你看上去很难过,”教练放轻了音量,搂住选手的肩膀,“这里没有别人……哭也没有问题哦?我保证没人会看到——”

他看见胜生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

“不,我——好吧……”胜生停顿了一下,他听见他艰难地吸了口气。

“刚刚我实在不放心,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们告诉我……小维去世了。”

“我的天哪,你——唉,可怜的狗狗——”

“前天姐姐告诉我说……经过抢救姑且活了下来……我以为、以为……”胜生自顾自说着,声音压得很低,如同喃喃自语,“我原本想着GPF结束就回国……我以为至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这不是你的过错,勇利——”

“可是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记得提醒姐姐早些带他去医院……他才11岁……这两天他一定很痛苦……”

“不要太责备自己了,小维一定也不想看见你这么伤心——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好不好?”

教练的手拍着胜生的肩膀,然而后者只是握紧了双手,反复摇着头。

“我没关系……我没关系的。”

被咬出牙印的下嘴唇泛着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然而胜生亮亮的倔强的褐色眼睛里,始终不曾掉下一滴眼泪。

“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是吗?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到最后——”

几个月前马卡钦倒下的身影,不知何时在脑海里与胜生刚去世的爱犬重叠起来了。

劫后余生一般庆幸却又悲伤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心,他紧紧抿着唇,在被更多的伤感和担忧影响之前强迫自己离开那个地方,沿着通道快速走远。

 

TBC

 

1、罗恩格林(私设):歌剧《罗恩格林》第三幕选段《心爱的天鹅》

2、罗恩格林是SP的推测如果有人想看的话我稍后补分析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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